小糯寶吃了一驚,還以為大伙是不滿賞賜,要委屈求告。
姜豐虎也趕緊拽人。
“膝蓋不能說軟就軟,不管有啥想要的,你們都先起來說話。”
誰知佃戶們還真起身,結果卻是圍住了他,哭得稀里嘩啦。
“東家,我們啥也不要,就想要你!”
“啥?”姜豐虎蒙圈了,嘴巴張得比雞蛋大。
“我們的意思是,只要東家不嫌,想要給您家種一輩子地!”
姜豐虎這才松口氣,差點以為回家后,得對媳婦跪搓衣板了。
大伙抹了眼睛,又繼續道,“不光是我們,還有我們的子孫呢!”
“您家從不克扣,還總給我們米肉、分紅,誰生病了也給出錢治,這么好的東家,就算讓我們世代在莊上干,我們都樂意。”
大伙越說越感動,幸福在這一刻被具象化,化作甜蜜的眼淚,淌在眾人臉上。
這時,莊上的孩子們也跑過來,有的還怪害羞,往糯寶身邊放了東西,就又低頭跑開了。
小糯寶拿起來一看,有花布做的頭花、雞毛扎的毽子、還有曬干的樹葉……
雖只是小玩意,但卻是農家孩子們,最心愛的小珍藏了。
小糯寶和姜豐虎相視一笑,心里明白大伙的情意,也都為之動容。
姜豐虎搓手道,“其實佃戶和東家間,都是相互依靠的,沒有你們用心勞作,我家地也產不出那么多糧啊。”
“既然大家喜歡這莊子,那只要以后好好干,我姜豐虎可以保證,定不會虧待了大家。”他拍著胸脯,笑出一口白牙。
眾人都高興地直點頭。
能遇到姜家,也是他們撿到寶了。
等把賞賜放回家后,有幾個又拿了自己腌的醬菜、咸瓜,讓豐虎帶回去嘗嘗。
小糯寶也隨和得很,主動靠近幾個小丫頭,就牽起她們的手,一起去玩丟手帕了。
姜家兄妹回去后,那幾個小丫頭都受寵若驚,舉著雙手尖叫著跑回家,打算一個月都不洗了。
等馬車駛回家門前,正是日頭西斜時,小廚房也飄出陣陣香氣。
小糯寶使勁聞了聞,不等二哥來抱,就自己跳下馬車,沒什么比干飯積極。
“娘,我回來啦,今晚吃什么啊,”
“啊呀~我聞到排骨香了,有蔥爆排骨對不對!”
馮氏早在門前等著她了,過來一把抱住,就捏了她小鼻尖。
“嘖嘖,瞧你這鼻子,一提起吃的,就成屬小狗的了,聞得真夠靈的!”馮氏忍不住笑。
不一會兒,姜豐澤和蕭蘭衣也到了家,眾人立馬落座,對著滿桌大快朵頤起來。
全家一邊吃著,一邊挑著湯汁多的排骨、剔過刺的魚肉、和雞腿雞翅,都往小糯寶碗里放。
小糯寶抱著一大碗,都不用伸手夾菜,美得瞇起眼睛,做著饕餮小團寵。
飯桌上,大家閑聊了幾句,就說起方才莊子上的事。
這時,李七巧疑惑,“不是說朝廷給了賞銀嗎,應該數目不小吧,那佃戶們怎么不去買自己的地,反倒還想給咱家種地啊。”
所謂佃戶,就是租東家的地種,等到了秋收,一大半的收成都得來交租子。
國人有土地情懷,地不屬于自己,終究沒個安全,要再遇上惡些的東家,怎么克扣都是有的。
所以李七巧才不解。
哪有一直樂意租地種的。
這時,蕭蘭衣給她解了惑,“二嫂,這倒也不奇怪,城西的佃戶多是外地來的,沒有京城戶籍啊。”
李七巧睜大眼睛,“怎么,這買地也和戶籍相干?”
蕭蘭衣點了頭,這才道出,原來戶部有規,非京人士除非有官職在身,不然若是買地,必得交重地稅。
那地稅需是地價的三倍。
聽得姜家人直咂舌,“這么多?尋常百姓哪能承受的起。”
蕭蘭衣嘆聲道,“所以說啊,外鄉人置地太不劃算,銀錢還不如留著傍身,起碼能隨花隨拿,好擋個三災六難的。”
姜家人也沒有想到,原來外鄉農戶這般不易。
“可是戶部為何這般要求,豈不是太難為人。”姜豐年問道。
這事蕭蘭衣最是清楚,他解釋說,“這重地稅是個坑,但也不能全怪戶部,得從二十多年說起。”
“那時,南紀初行重商策,一群外地商賈富了腰包,就都來京城囤地,弄得京中百姓無地可種,而那些商賈又仗著地多,串通一氣漲糧價,讓百姓們連糧都吃不起。”
“最后,戶部才不得不出策,來針對他們。”
只是,這一策令出后,雖是抑制了外地富商,但又便宜了京中豪紳。
“如今,京郊大部分土地,都歸了富人,和官員所有,讓他們成了“新蛀蟲。”蕭蘭衣搖頭。
這些新蛀蟲們雖不敢操控糧價,但為了掌握土地,地價也漲得極高。
本地百姓都難買得起,就更別說外地人了。
馮氏蹙著眉頭,“這世道真是,不管出什么策令,可到頭來,都改不了平頭百姓最苦的事實。”
想想那些不易的百姓,姜家人不免更感慨,自家有多幸運。
從大柳村一窮戶,到如今這京城新貴,這身份的巨大跨越,就算寫到史書上,都能讓后人驚嘆。
馮氏放下筷子,忍不住又要敲打,“都別嫌娘嘴碎嘮叨,有句話說得好,老天爺眼不瞎,會收回人認知外的錢財和地位。”
“所以,要是咱忘了過去的苦日子,隨隨便便就翹了尾巴,那么這富貴也長久不了。”
姜豐年他們一聽,都點頭道,“放心吧娘,我們行事有數,絕不會糟蹋了現在的日子。”
“是啊娘,看我媳婦兒不愿閑著,整天在水鋪子忙活,手上都磨出繭子了,我們肯定不會忘本的。”姜豐虎憨憨笑,握住媳婦兒的手,不忘再撒把狗糧。
小糯寶抱著飯碗,和四哥擠眉弄眼,一起笑看二嫂紅了臉。
接下來的幾日,西山石脂礦有條不紊地開采了。
由黑甲軍和遼東營輪流守備,周圍森嚴極了,就連一只蒼蠅想飛進,都要被卸下倆翅膀,再給丟出去。
這是個長年累月的大活兒,所以除了工匠外,廚娘和打雜的,也是必不可少。
姜豐虎知道后,肥水不流外人田,盡量都讓自己莊子的人頂上。
眼下過了秋收,農活雖然多,但也倒得出幾個人手。
這樣佃戶們能賺些外快,他們的日子好過些,姜豐虎看著也高興。